長期以來，妊娠高血壓一直是導致孕產婦和圍產兒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面對其病因不明的困境，北京婦產醫院叢克家教授和北京工業大學羅志昌教授通過醫工交叉合作，首次揭示了“血流異常早于血壓升高”的關鍵病理特征，惠及全國患者。為進一步了解研究背后的故事與意義，“婦產科口述歷史”項目特邀羅志昌教授的學生、北京工業大學張松教授進行分享。

▌機緣巧合開啟多年醫工合作之路

妊娠高血壓是產科獨有的一種疾病，發生在妊娠期間，危害性較大。全球的科學家對妊娠高血壓的研究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但即使到現在仍不清楚其真正的發病原因，這也成為了世界醫學的一個難題。關于妊娠高血壓的處理，臨床共識是早預測、早預防、早診斷、早治療。而在眾多對妊娠高血壓預測方法的研究中，北京婦產醫院的叢克家教授團隊是開展此項研究較早的團隊之一。

20世紀80年代初，叢克家教授針對妊娠高血壓的臨床預測提出一個新的想法——“能否暫時避開發病機制，直接針對全身小血管痙攣這一生理病理改變進行妊娠高血壓預測？”與此同時，張松教授的老師、北京工業大學的羅志昌教授領導的課題組在國家科學基金重點項目的支持下，開展研究并建立了血流動力學無創監測的模型和監測技術，經與當時的金標準漂浮導管進行臨床對比，獲得了良好的數據一致性。機緣巧合，叢克家教授的先生王發慶教授也在北京工業大學任職，他了解到羅志昌教授在無創血流動力學監測方面的成果后，便促成了叢克家教授與羅志昌教授的會面。由此，一段長達幾十年、針對妊娠高血壓的醫工結合研究就此開啟。

▌首次提出妊娠高血壓患者血流變化先于血壓變化的病理特征

借助新發明的血流動力學無創監測技術，叢克家教授和羅志昌教授課題組開展了妊娠高血壓血流動力學的研究，通過對采集的臨床數據進行研究，首次揭示了妊娠高血壓患者“血流動力學改變先于血壓升高”的病理特征，并將孕婦按照血流動力學表現分為8類。在這8類孕婦中，雖然血壓都在正常范圍，但是血流動力學已經發生了明顯的改變，其中4類孕婦總外周阻力明顯升高，推斷已出現小血管痙攣的生理病理改變，可能屬于妊娠高血壓高危人群。對疑似妊娠高血壓高危人群持續跟蹤的結果顯示，其妊娠高血壓陽性預測符合率達85.7%；對預測陽性人群提前干預，妊娠高血壓發病率較對照組下降了一半，優于當時國際推薦的通用預測方法。相關研究發表于《中華婦產科雜志》1989年24卷第1期，研究成果獲得了北京市科學技術進步獎。

科研成果轉化為臨床應用還要走很長的路，當時社會百廢待興，商業資源稀缺，人們少有精力關注新技術，特別是醫療器械新技術。但母親失去孩子、患者失去生命隨時都可能發生，這殘酷的現實不僅給患者帶來痛苦，醫生也常常因缺乏有效干預手段而感到無力與自責。如果能將這一研究成果轉化為臨床應用技術，將會給醫生和患者帶來極大的幫助。楊益民作為張松教授的得力幫手，帶領團隊經過一系列開發研究，最終誕生了專用的妊娠高血壓監測系統系列產品。經過工程、臨床、法規等方面的專家嚴格審評，1997年，北京市藥監局為“妊高征監測系統”頒發了醫療器械注冊證。當時的產科監測技術主要是B超、胎兒監護儀、多普勒胎心儀“老三樣”，團隊希望“妊高征監測系統”成為產科常規監測的第四種適宜設備。

▌科研成果轉化為基層帶來福音

“妊高征監測系統”是完完全全屬于中國自己的原創，也因此在產品市場推廣階段時常聽到各種質疑：“國外有這樣的設備嗎”“有效嗎”“能有用嗎”。在缺乏資金、不熟悉臨床與商業運作流程，僅憑滿腔熱情與誠意前行的歲月里，其中的艱辛唯有親歷者方能深切體會。當時，北京婦產醫院的叢克家、黃醒華、范玲、王琪等專家在技術傳播和臨床推廣中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2000年，世界銀行對華貸款衛生項目內容涉及提高婦幼保健領域能力建設。經過一系列的專家評審，“妊高征監測系統”被納入項目采購品目，使得更多的醫院在臨床中盡早使用了這一新技術，為臨床的發展作出了貢獻。另外，為降低孕產婦和新生兒死亡率，2004年，原衛生部設立了“降低孕產婦死亡率，消除新生兒破傷風”項目（簡稱“降消項目”），包括給予相關省份經費支持、人員培訓、設備配備等，加強婦幼保健機構規范化建設，提高基層醫療機構處理高危妊娠能力。通過項目專家組充分調研和論證，“妊高征監測系統”確定納入“降消項目”采購品目，項目為全國婦幼保健機構配備了近千臺“妊高征監測系統”，覆蓋青海、新疆、西藏、河北、四川、甘肅、湖南等全國20多個省區市，使得“妊高征監測系統”獲得了廣泛的臨床應用。項目組專家在基層醫療機構考察了該技術的應用情況和效果，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二十余年來，“妊高癥監測系統”已被眾多醫院產科采納，成為一項不可或缺的適宜技術。經過長期、大范圍的驗證和應用，在該技術問世15年后，被我國著名婦產科專家張為遠、黃醒華教授主編的《中華圍產醫學》所收錄。在這個過程，張松教授團隊也一直堅持與臨床專家進行合作研究，研究成果獲得了北京市科技進步獎、中華醫學科技獎。

▌致力于為產科的發展貢獻更多力量

經過多年研究，醫學界對妊娠高血壓的認識有了許多新突破和新發現。比如在預測與監測方面，張松教授團隊利用人工智能技術預測妊娠高血壓，結合生化、流行病學與血流動力學等多項指標，構建出聯合預測模型，并已取得了顯著成效，使妊娠高血壓預測時間在原有可提前1個月的基礎上，又提前了1~3個月。盡管各種防治手段不斷進步，然而妊娠高血壓的發病機制至今仍是尚未突破的醫學難題。

孕產婦死亡率是衡量經濟社會發展及人類發展的重要綜合性指標，而產科研究及技術因其要求對胎兒無創，或者盡量減少損傷的高要求而頗具挑戰性，二三十年來，張松教授團隊在妊娠高血壓領域堅持不懈，從未放棄，也期盼能為產科事業的發展貢獻更多力量，為守護母嬰健康而持續奮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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